【麦卡】行空·第二章
第二章
卡德加走进高塔之前，心中充满了不安。
首先，作为从小生长在钢筋水泥世界的人，乍一眼见到座仿佛童话中藏着公主的高塔，还建立在寸土寸金的暴风城旁边，确实需要点时间消化。更重要的是，他在来之前已经尽可能做了足够多的调查，但就是见鬼的好像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别说图片，连相关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其次，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这儿做什么。肯瑞托那帮神神秘秘的老头可没兴趣和他解释清楚，除了一张地址，一点少得可怜的路费，还有一个同样查不出太多的名字，他对前路一无所知。
不过，在少年跟在那位颤颤巍巍的老管家身后，踏入卡拉赞大门第一步开始，所有不安与困惑都立刻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剩下满脑子疯狂尖叫的问题。
塔内的布置十分中世纪，这没什么，但全塔上下连一枚电灯都找不到就很稀奇了。卡德加惊叹地看着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蓝焰火炬，差点没忍住趴上去观察。很快他的视线又被走廊上自动运行的扫帚簸箕所吸引，还有桌子上装满奇怪液体的水晶瓶，不断嗡鸣的金属雕像，无风自动的书本，时隐时现的半透明光球……最后转移到布满整个天顶那瞬息万变的星象图上。
“这里，”卡德加问道，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里到底是……”
“卡拉赞。”老管家简短地答道，这显然不是少年想要的答案。
“不，我是想问，这里为什么——”
卡德加问不出口，他有那样多的问题，可一句也不能问出口。老管家像是没有觉察到少年的挣扎，健步如飞地前行着。
他们很快停在了一扇拱门前，卡德加确定自己在门上看到了至少十二种已激活的魔法符文。老人上前扣响了铜制的把手，
一声低沉的应允远远传来。他恭敬地推开门，示意卡德加先一步进去。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但甚至还没等到他抬起脚，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那是一团气势汹汹的烈焰，脸盆大小，裹挟着令人恐惧的魔法力量。它专门绕开了莫罗斯，直奔少年。
这为卡德加多少争取了一点时间，偷偷练习过无数次的咒语一气呵成，奥术能量覆盖全身，瞬间冻结。
还不够。不用什么精妙的评估，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他这薄薄的屏障可抵抗不住如此猛烈的火球。卡德加咬住牙，调动起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拼命加固冰层。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成功使用出这个魔法，以前他最多只能让寒冰包住半只手臂，如果不是眼下性命堪忧，他甚至想跳起来给自己的鼓鼓掌。
强大的火球砸中了冰块，水汽蒸腾，滋滋作响。少年不知道自己抵抗了多久，四周可供吸收魔法能量仿佛无穷无尽，但火焰的强度同样源源不绝。他渐渐觉得自己要被贴附躯体的寒冰冻伤，又被灌满四肢百骸的魔力滚烫，极端奇异的感官让年轻的法师就快把持不住神智。
他听见破裂声，细小而清脆。正面冰墙转瞬之间就铺满裂缝，少年想要闪躲，可手脚沉重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球轰到眼前，顷刻消散。
无数冰碴洋洋洒洒碎裂落地，眉毛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卡德加忡怔片刻，回神后连忙向门内望去。
空无一人。
“放松点，安度因。”
洛萨收回下意识摸上后腰的手，有些尴尬。他今天来见麦迪文前特地解除了配枪，但有些长久形成的条件反射实在难以更改。男人摸了摸头顶，向好友辩解道，“我都快十年没再抓到过一个有胆子施法的法师了，况且在外头也见不着这种级别的魔法。看来太久没人盯着达拉然，他们又忍不住搞事了。”
“我很确定达拉然仍在遵守那个愚蠢的禁令，立志于帮你们批量摧毁天生的小法师们。”麦迪文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注视着少年谨慎地走进屋内，蓝色的双眼竟然第一时间就往二人所在的地方看来。
可怕的直觉？麦迪文抬起手，控制着奥术能量将自己与洛萨更进一步隐藏起来。
注意到好友的面上隐隐露出的笑意，洛萨抱起手臂，提醒道，“你得明白，按照公约，这孩子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
“你拿不出证据的。”麦迪文眨眨眼，有些得意，“卡拉赞里可装不了监控探头，或者窃听器。”
“我觉得你可能要后悔不能留下录像了。”洛萨指向走近桌边，并且开始翻看那些书本笔记的少年，“他看上去随时都会拿两本书走，别怀疑，你瞧瞧他那眼神！”
“你难道觉得我要是想处罚他，还用得上法律手段么？”麦迪文嘲笑道。
正说着，探头探脑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开始念咒，吐字虽然清晰流畅，听上去却有点怪异。
“有趣。”麦迪文眼神一亮，洛萨顿时脑内警铃大作。
“什么有趣？”
麦迪文回给他一个介于“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和“说了你也不懂”之间的眼神。洛萨磨了磨牙，先前他以为好友准备来一场下马威面试，就像被他推荐来的法师们所遭受的那样，可那群人都没提到过被丢火球这茬，更别提隐身在旁观察了。
这男孩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并不在意好友内心怎么腹诽，麦迪文将少年的咒语默念了一遍。这是一个探查类的法术，能让施法者感知附近的生物能量波或者电磁信号，非常粗糙简陋，但很实用。达拉然那些贫瘠的藏书里不可能有这个——事实上，就连卡拉赞里也不会有。
一个自创法术。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麦迪文眯起眼睛，准备再来点小动作，但他的胳膊都还没抬起，就看到少年嘴唇嗡动，一圈冰霜构建的圆环自他脚底飞速扩散，眨眼之间已经扫至隐身的两人。洛萨哎哟一声跳向旁边，鞋底差点被冻在冰上。
麦迪文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他的隐身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破了，少年的攻势却还没完。不过是须臾之间，那人已经一个闪现遁出门外，抬手一蓬冰雪看也不看就洒了漫天。麦迪文冷笑一声，举起手重重划过半圈，空气中充盈的法力如涨潮般奔腾，化作数道深紫色锁链奔出门外，不一会儿就将少年五花大绑了回来。
“不和你的主人打个招呼么？”
麦迪文微笑着，顺手捏碎了少年架在自己与锁链之间的冰盾。
洛萨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挚友到底在想什么了。
被五花大绑吊在空中的少年不断挣扎着，背包里的东西叮灵咣啷掉了一地，手机钱包笔记本，还有半包压缩饼干，洛萨注意到其中并没有钥匙。
“埃兰先生，我很抱歉，我没想到……”少年好不容易从魔法锁链中挣扎出了脑袋，赶忙高声叫到，求饶的话语却听得麦迪文与洛萨双双变了脸色。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锁链上的力量猛然收紧，少年连气都快喘不上来。
“我做了，一点调查……”卡德加挣出一只手，死命抓住绕过脖子的锁链，无奈使不出劲来。
“说下去。”麦迪文没有松开力量。
“回忆录……说陛下幼时有三名玩伴……”少年顾及不上尊重，胡乱朝着洛萨比划了几下，“洛萨爵士，还有埃兰的孩子。”
“这不可能！”洛萨又想去摸枪了，“谁的回忆录都没办法提到麦德，对于外界而言他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还是看得出来……”少年满脸涨红，缺氧令他越来越难组织语言，只好努力诚恳地看向强大的法师，可惜生理性的泪水让他无法辨析对方的表情。
他被放了下来。或者说丢，更准确些。
少年趴在地上猛烈地咳了一阵，但在麦迪文沉着脸开口询问之前，他就主动爬起身，规规矩矩站好了。
“好多本皇室相关人员的回忆录里，都能感觉出国王陛下还有一位隐形的玩伴，尤其是服务人员写的，或者最早出版的那些。”他解释道，很快意识到自己语速过快，便深呼吸了一次，放慢下来，“明明只有两个人出游，却准备了三份餐具；明明只有两个人去打猎，小王子却成了最后一名；明明只有两个人闯祸，最后却聚集在了另一个方位的禁闭室里展开讨论……更何况还有好几处‘另外两人如何如何’的描述。”
“我们讨论的是哪本书？”
“事实上，差不多有24本。”
麦迪文与洛萨对视一眼，肯瑞托能挑出这么个人选，真不知道是扔了个烫手山芋，还是确实野心不小。
“埃兰的事情？”
“我几年前第一次看皇家厨师那本回忆录时就觉得不对，所以之后一直陆陆续续有做调查。”卡德加垂下眼神，斟酌着用词，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面前这个和大名鼎鼎的洛萨爵士站在一起的男人就是那位隐形玩伴。而且就算是那位隐形玩伴的身份，埃兰之子也只是他在数个推测中感觉最为靠谱的一种罢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当时脱口而出，眼前的法师大人脾气实在古怪，跟他说自己脑子抽了估计是糊弄不过去。
卡德加正纠结着，却见麦迪文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盯了他一眼。少年脑筋飞转，迅速想到了一个不太妙的可能性。
思维读取？
麦迪文优雅地微微颔首，换了个问题。
“谁教你的法术？”
还不如追问之前那个呢。少年绷紧了身体，他可没有做过控制思维的练习，必须非常小心才能不被对方把自己那点小秘密都挖掘得一干二净。
“我在达拉然时，被分配给图书管理员打打下手，”卡德加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努力不去回忆自己到底是捏着哪一位大人的秘密换来的这个机会，“我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先生。但那些书，对我的诱惑真的太大了，我没忍住，偷偷看了其中一部分……”
“还做了不少笔记。”麦迪文挥手召来落在地上的笔记本，陈旧但空白的内页在他的手指拂过后亮出密密麻麻的字迹，“隐形墨水，聪明的选择，魔法探测仪可发现不了这个。”
卡德加没接茬，但也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麦迪文突然敛去了全部笑意，危险的法力在翠绿的眼中闪动，“如果你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刚刚那一连串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支吾片刻，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他的目光飘向一旁，假装自己对麦迪文的躺椅产生了兴趣。
“我打游戏时候对付潜行贼就是这么连的……”
麦迪文掐灭了在这里把少年收作学徒的念头，重新把他塞进了仆人的分类里。
——tbc
*感谢七巡雀士帮我捉虫~给我灵感~
*自从开了炉石卡拉赞，感觉整个人都被谐能入侵了……
